Thursday 2 August 2007

罅隙中的公共空間

皇后碼頭的歷史悠久,但對我來說,我在中三時才知道皇后碼頭位於那處。當時我要去大會堂聽音樂會,落船後我才知道皇后碼頭是如此簡陋,只是一塊大鐵牌寫着皇后碼頭。不過皇后碼頭,愛丁堡廣場及大會堂連成一體所產生的氛圍(aura),卻在日益改變、失去歷史的港島海岸線中,唯一能呈現香港歷史的一部分,亦是維港景觀中難得較為矮小的建築物之一。皇后碼頭,這個充滿隱喻的建築物,作為殖民地政府留下的痕跡,可否為了去殖化而拆除呢?

對於拆除皇后的強烈反彈,恰好地將一系列隱喻引爆,在沒有公共空間下的香港,勉強地發掘了少許罅隙,正正代表回歸十年仍然不能改變市民對殖民地政府的嚮往,亦即特區政府的失敗。在此我刻意地用帶有貶意的比喻,以往殖民時代,外國人很喜歡用豬來比喻中國人,香港這群豬可以算是各殖民地中最肥肥白白一群了。換了主人後,情況就大變了。有很多豬瘦了,有一些受不住死了,更甚的是連僅有的自由也慢慢地流走了,試問怎會不眷戀舊主人的美好生活呢?所以不可能只批評香港人不愛國,也要知道香港人為何不愛國,不是日日播着擾人的「始終有你」這麼簡單就可以解決!< /p>

另一方面,一直伴隨中國人那種隱惡揚善的恥感文化,正正形成了特區政府拆除皇后碼頭的深層動力,抹去皇后碼頭的歷史跟日本右翼堅決否定二戰歷史沒有甚麼兩樣。這種手法是非常低級的,歷史不是隨便拆除一座建築物就可以改寫,近年民間所流行起來的口述歷史、小歷史、民間歷史檔案等等正正是對忽略民間的官方大敍事式歷史的反抗。相反,南非那段慘痛的殖民歷史,當地絕不為此而刻意隱藏,甚至視殖民歷史為自我的一部份,刻意保留殖民建築物,讓人民認識國家獨立的苦痛,比起香港的「始終有你」,令人汗顏。歷史其實是很外在而中性的檔案,它所產生的意義其實是無意義,只是當權者如何利用而已,每次香港跟其他地方比較時,除了物質生活比某部份地方好之外,總覺得香港是一個第三世界。

不過我相信最激起人憤氣莫過於政府採取極罕見的高效率處事方式。就之前的天星碼頭已可見一斑,拆除的鐘樓即日運往堆田區,實現了「零存貨」的高效益商業運作,可謂前無古人,但必然繼有來者。回歸前,香港人對政府印象不外乎是港督、布政司以及「最重要」的財政司,接着整個政府架構可謂不存在的,扭曲地形容,頗有古人常道的帝力於我何有哉的味道。然而回歸後,政府與民間仿佛是兩個存在,不!應該是商人與政府為一體,而只是民間孤獨的一個存在。無疑,近代國家的出現主要是商人的力量,以法國大革命後,雨後春筍般的啟蒙思想,當中不少為中產商人階級,如伏爾泰(Voltaire)、亞當.史密夫(Adam Smith)等等,尤其是亞當.史密夫所討論的正是如何分配財富,但所伴隨的正是企業家精神(entrepreneurship),如何令整個社會全體有益,他最有名的自由市場理論重視的不是如何使得個人發達,而是使得供求平衡,人人分配合理的理想環境。但今時今日,還有人會記起企業家精神嗎?香港的企業家,單單是油魚事件,已令人大失所望,我相信企業家只會在電視中出現,近期的《歲月風雲》華家的長兄與二兄所演的角色是比較接近的。

我之所以要寫企業家精神,所要與之對比的正正是政府的言論。政府在8月1日前用作勸諭皇后碼頭的保育人士離去的其中一個理由就是工程不能再拖延,否則要賠款,達數十萬。皇后碼頭能否保留所需要的公共空間,以及時間只是僅僅形成,然而政府便急不及待扼殺所有空間,以為這樣便通行無阻。但事情不是這樣簡單的,雖然政府不是民選產生,市民與政府並沒有如盧梭的社會契約,理論上政府總可以脫離民意的。不過,畸型的是立法會是有一部份民選議員,激起反彈,政府也不是好受的,以七一遊行為例,官員相繼下台,哈伯瑪斯(Habermas)所提及的合法性危機(legitimate crisis)莫過於此。無論政府體制是如何,始終其資源也是來自社會生產的,不可能完全忽視民間聲音的。的而且確,合法性危險正在嚴重中,香港人在他們可容忍的程度,當然可以和平,不過日後會發生甚麼是難以想像的。

要在不推翻資本主體制的情況下,能使勞工一方不至於反抗,民主制度與企業家精神可謂體制下的特定產物,既保障勞工意見、利益,又不至於如馬克思所預言的自掘墳墓。皇后碼頭問題只是冰山一角,我相信政府只拆除任何一幢稍為有殖民地色彩的建築均可產生同樣的效果。集體回憶只是一個表象而已,所帶出的隱喻是究竟公共空間要墮落至一個甚麼地步、私有化至一個甚麼地步?為何民間聲音有強烈的反抗,政府還是一意孤行呢?究竟政府代表誰來行動呢?每一天,公共空間不斷縮少,同時每一天,新的商場不斷落成,跨國連鎖店不斷侵佔地道小商戶,想找一條罅隙也不容易。公共空間的萎縮對於我來說是頗有影響的,我很喜歡夜遊,但每日商場的開放時間真是得可憐,未到9點,商鋪已開始收拾,深夜在街中流連,可以被警察撿控遊盪,所以文化中心外圍的海旁是否公共空間呢?街不是給人行,是誰可以使用,還是給警察巡呢?公共空間還可以在那裡發掘,網絡空間?似乎不可能,近年政府與「明光」人已有意染指該區,唉,放過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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